我的老家在镇上,学校有所中学,坐落在一条名为「大水巷」的巷子里。巷子尽头有口水井,往右拐,便能看见二中的大门。
二中不仅是我的母校,我姥姥、妈妈、表哥、表姐、我、表弟、表妹……全部在二中读书,它虽是镇里的中学,教学质量却能在全县排第三,校长的行政级别与县里的中学齐平。我读书那年,一个学生能考进二中是件很自豪的事。
我家距二中很近,学校的铃声伴我起床,陪我入睡。它还是我的游乐场,儿时放学,我常跑二中玩。
早些年,学校外有排楼房,前面是正街,为方便人进出,楼房有条小路,直接连接老师和女生宿舍,往前走,有扇大门,门前有条斜坡,左手边是家印刷厂,右手边是学校操场。
斜坡很陡,读小学,我在这条路上学会了滑旱冰,凭一股气,在朋友的一阵怂恿,我穿着旱冰鞋从坡道俯冲,心惊胆战。这次之后,破了胆,脚上的溜冰鞋带我穿过镇的每一个角落。
二中的操场破烂,一条臭水沟包裹在外围,再由煤炭渣子铺满,内圈球场与篮球场共用,外圈是跑道。踢足球的学生经常将球踢进臭水沟。白天操场是运动场,到了夜里是约架的地方。许多学生打群架,喜欢约在操场,我曾经凑热闹,参加过一次,后来这场架没打起来,学校领导赶来,大家一哄而散。
操场还是许多人挨球踢的地方,时不时有路过的女生挨球,我也曾挨过一位高年级同学一脚球,当时很生气,如果不是身边的同学劝住,打一架是免不了的。
操场正中是国旗台,台面小,刚好够三四个升旗手站立。旗台两边长满参天大树,一边是供老师学生休息的水泥桌凳,另一边是乒乓球台。儿时的我经常跑到树下玩,有层台阶是厚石块堆砌,我会用手指扣住石缝往上爬上,以证明自己很勇敢。
小升初,我进了二中,从此开始苦读。二中的名气在外,吸纳了不少成绩好的学生,我读书那年,班里乌泱泱挤满人,只留两排过道进出。那些年没有空调,夏天风扇在头顶旋转,冬天窗户关不上,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从燥热的夏季和冰冷冬季度过三年初中时光。
二中的老师严厉,认真负责,教我的班主任姓章,出了名的爱拖堂。上午第二节课后,如果下雨,课间操会取消,有将近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章老师常「霸占」时间,将四十五分钟的上课时间变成六十五分钟,最后一年,她和体育老师沟通,将所有的体育课变成英语课。至今我也不明白,她如何与体育老师达成的协议。
读到初二,有谣言流出,说二中要搬迁。母亲告诉我,县城正在修新学校,有位老板斥资五百万,要挖空一座山修学校,提出的要求是二中老师必须去任教。事情没有证实,很长一段时间被当作谣言,同学们也不相信,直到高中部开始搬迁,谣言得到证实。
高中搬完,开始轮到初中,学校担心家长闹事,一年搬一个年级,初三教完的老师直接到新学校带初一,章老师教完我们,也调往一中教书。
这次回老家,我发现几乎没人喊二中,反而叫它「屏锦中学」。大水巷已经重新修建,巷子里的瓦片房全部拆光,成为老师们的停车场,学校的校门、操场、宿舍、食堂……全部重新修过。
我来到校门口,准备走进去逛校园,有保安阻拦,禁止进入。这时我才明白,曾经那所与人方便的二中消失了,不会再有孩子将它当作游乐场。现在它包裹严密,与世隔绝,连同我所有的回忆也一起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