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正在台湾的一家网络书店上转悠,预订了几本书,其中有一本The Dead Beat让我非常感兴趣。这时,我的前同事小于(现为新星出版社编辑)上了SMN,我看到她的签名上写着“先上讣告,后上天堂”,我想肯定就是这本书吧。一问才知道,这本书的简体中文版即将出版,同时小于嘱咐我,不要买台湾的繁体中文版,翻译的不好。
没错,台湾很多书翻译的特别不好,而且还是繁体字,我看不懂。后来,小于把这本书递给我,没事我就翻几页看看。这本书讲的内容就是一个专门给报纸“讣告”栏目写专栏的人对讣告这种文体的总结。其实讣告这东西,咱们中国的媒体从来就没有真正对待过,老外对人一向很重视,从生下来到死,都把人当人看,所以,后来报纸上都有“讣告版”,用来专门纪念死者。但是这类文字往往会写得很严肃、悲伤,读者不爱看,但是经过多少年之后,它却成了很多报纸里面最受欢迎的栏目,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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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有个人,叫张晓强,我们都叫他小强老师,他有两个爱好,一个是收集杂志(你们谁手里有各种试创改复停刊号杂志都可以卖给他),一个就是报道名人去世。自从我的手机号码被小强老师记住之后,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他发过来的短信:某某某于今日去世,享年多少岁。这么多年,小强一直坚持报道死讯,不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不论是政治家还是娱乐明星,小强老师负责报道一切死讯。但小强的“死讯报道”主要突出一个速度,以前他是跟新华社PK,后来发现新华社根本不是对手,后来干脆跟网站PK,也常比网站早几个时辰,因为有时候小强老师就是等在医院,那边一咽气,这边发信息。后来,小强老师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干脆跟自己PK,比如,他让黄菊死了三次,今天又收到一条他发来的短信:“心脏病8点56分没有的。”我把这条短信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有个姓心叫脏病的人,今天早上8点56分去世了。
很遗憾的是,小强老师发出的各种“死亡信息”并没有被媒体充分利用,因为我们的媒体在对待死人这个问题上,都是盯着社会名人,不管是中央级别的报纸还是地方报纸,很少关注不太知名的人物。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报纸上总登讣告,看上去很可怕,当然,都是一些政界人物。修饰词会也基本上是“伟大的”“卓越的”“杰出的”“久经考验的”“忠诚的”……读起来一个样。而随后的生平介绍也是干巴巴没什么意思。人都死了,干吗不再说得生动一点呢?后来我看到《先上讣告,后上天堂》之后,发现这是一个文化传统问题,也是中西方对待生死的习惯问题。我们写讣告都像写八股文一样,比如这里就有关于如何写讣告的格式。显然,这样的讣告根本让你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自然也就不会浪费报纸版面(国家领导人的讣告除外,因为他们有这个特权)。
我在看《先上讣告,后上天堂》这本书时,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何写死人?一个人的离去,基本上有一半的事情可以盖棺定论了,可以任由评说,而讣告无疑是第一篇去定论的文字。它应该怎么行文?《先上讣告,后上天堂》说得很清楚了。西方人用一种轻松幽默的方式送走一个逝者,但不失严肃和尊重。这样很好,这让我们能更加了解这个人的过去。《先上讣告,后上天堂》实际上展示了丰富多彩的西方媒体的讣告文化,作者马里琳·约翰逊是讣告的痴迷者,一件面对死人的事情,能让她写的如此轻松幽默,难怪有人希望死在马里琳前面,这样才能有机会让她写讣告。
这周《三联生活周刊》开选题会,朱伟提到了贝小戎老师写的这本书的书评,其实《三联》也有一个类似讣告的栏目,但是一直没有写起来,我觉得我可以把这个栏目写好,不就是写死人吗,活人我都能写得活灵活现,死人我都能写活。
我记得在1998年的时候,我在网上常看到一些歌星去世的报道,《北京晚报》的戴少爷常打电话给我,问我最近谁死了,或者谁死了让我写篇文章。后来我就想,其实应该把一些上年纪的歌星的墓志铭都写好,放在电脑里面,做一个提前量,等那边人一死,这边就可以把稿子拿出来,这叫动如脱兔。我当时列举了一大堆摇滚歌星的名字,准备把他们的纪念文章都写出来,比如Bob Dylan、Mick Jagger、BB king、Eric Clapton、James Brown……但是我终究没有把这些人的纪念文章写出来,只是写了几句Dylan的纪念文字:
他是一个唱歌一直找不到调的人,但是让60年代美国青年找到生活的调子;他曾经写过的很多歌曲都不畅销,但是他让自己比歌曲还受欢迎;他一直将自己封闭在一个谁都不能进入的“地下室”里面,但是人们似乎知道他从出生到他死去这段时间的每一天做的事情,他不仅擅长写一些很根源性的的歌曲,也擅长跟媒体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一生中写过上千首歌曲,最受人欢迎的可能是他最不喜欢的《答案在风中飘荡》。当他走向天国的路上,会回过头看着远去的人世,从鼻孔里哼出一句歌词:关于我的事,你们统统都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