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节奏感不太敏感的人,上学跳慢三的时候都要多次采到舞伴的脚上,但是我喜欢听节奏感特强的音乐。当年,我周围的人都在争论朋克和重金属的特征时,我听Disco,听各种舞曲,然后被人笑话恶俗。后来我不听了,这东西就流行了,说叫什么Techno、Trance、Ambient、Jungle,去他大爷的这些名词,我的耳朵不是检验新设备的工具,我就是喜欢节奏带给我的那些感受。这也是后来导致我喜欢听非洲、拉美音乐的原因。
我觉得英美之外的音乐都不错,英美音乐之所以很流行,是因为说英语的人多,而且都是发达国家,你让米高·集训用祖鲁语出一张专辑《Thriller》我看看,看丫还能不能卖掉4000万?不说英语的国家也跟着起哄,这么一来,英语国家的音乐就全世界流行了。所以,我们从来都错误地认为,好音乐出自欧美,然后我们就跟着人家屁股后头学,结果怎么样呢?傻逼了吧。
1999年的某一天,我决定改听民歌,听所有不用英语演唱的外国歌曲,这时候我才发现,什么叫音乐,什么叫节奏。从那时起,我的目光从北美和英国转向拉美、南美、非洲和阿拉伯世界,捎带着连南太平洋岛国我都听。这么说吧,地球上有地名的地方,这地方有音乐,我都想听。反正我不知道这些人在唱什么,我就是想把脑子里那些欧美的音乐排挤出去。
2003年非典,我可以用一大块时间听音乐,我不习惯听MP3,但是那些我平常买不到的音乐只有MP3,便开始听MP3。《南方都是报应》的一个叫李如一的朋友,把我带到一个共享社区,这个社区好像只有十几个人,是一个西班牙人开的,在这个社区里,我终于开了眼。你想知道非洲有多少国家吗?有多少种音乐吗?想知道拉美的音乐什么样么?想知道中国周边的音乐什么样吗?这里一应俱全。
不过,从他们选择的中国音乐不妨能看出来,他们对中国音乐真的不了解,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收集的任何国家的音乐也都是极少一部分。然后我就研究这些被西方人认可的第三世界音乐是怎么到他们手里的。
第一种方式:西方音乐加到第三世界采风,然后把素材整理成唱片出版,这类唱片占大多数,而且非常有代表性。
第二种方式:西方唱片公司直接跟当地的艺人签约,前提是西方唱片公司在当地有分支机构,比如印度。或者这些艺人移居到西方国家。
第三种方式:第三世界的音像制品少量出口西方,被西方唱片公司代理发行。
第四种方式:在互联网时代,共享软件的出现,让很多第三世界音乐通过共享的方式让更多人熟知。
实际上,前两种方式占的比例超过90%,这意味着西方对第三世界文化遗产带有“掠夺”性质,那些不知名的音乐家并没有通过这种方式赚到更多的钱,仅仅是其到了输出的作用。也就是说,我为什么听到了非洲莫桑比克音乐家Mrchestra Marrabenta的唱片?是因为一个西方音乐家或者唱片公司发现了他们,给他们出了唱片,然后在欧洲、美国发行。一个比利时小人把这张唱片放在网络共享软件上,恰好被我看见了。然后我就下载下来,而不是在莫桑比克的大街上买到的。
土摩托去非洲,我说给我带几张唱片回来。回来后他说,人家那里根本没有唱片。央视《见证》制片人陈晓卿老师去赤道几内亚,我就说,给我带几张唱片回来,我当然希望看到他能带回来Eyi Moan Ndong、Obama的唱片,后来他去肯尼亚,这可是非洲音乐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但是陈老师并没有带回来唱片,他跟土摩托一样,大街上根本看不到音像店。不过陈老师说赤道几内亚总统送给他一本书,里面有一张唱片,是当地民歌。我说你听了吗?万一里面录的是《见证》的某一期节目呢。不管怎么说,这两位肤色酷似非洲人的家伙见证了一个事实——滋养了全世界流行音乐的非洲,自己没有唱片(当然不是全部非洲)。
非洲音乐直接影响了美国音乐,美国音乐直接影响了全世界的音乐,但是现在非洲人都没有唱片,如果再用“殖民”这个词显得有些刺眼。尤其是对于今天喜欢坐享其成的人来说,你没去莫桑比克,但是你听到了那里音乐家的音乐,你还矫情什么呢?是啊,我该感谢西方,感谢他们把非洲音乐带给我们,感谢他们发明互联网,让我足不出户,像手淫一样,动动手指就可以满足了。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如果从网络共享的内容来分析,中国音乐是最少的,这不仅是因为语言的问题,而且主要是西方人一直没有来开发中国的民间音乐。那些散布在中国各地最根源的音乐,不仅一直被西方人忽略,也被我们自己忽略了。但我相信,西方人插手中国音乐是迟早的事情,因为其他地方的音乐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有人到非洲采矿,有人到非洲采集民间音乐,性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说别人的经验教训可以让我借鉴,让我们能够有点先知先觉,少走些弯路,不知道在对待民族音乐的发掘上,我们是不是也能做到回避非洲人走的弯路。我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有一天土摩托回美国参加美国总统选举,我跟他说:麻烦你给我带一张“华纳胸低”唱片公司出的一张贵州民歌的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