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的日志
带三个表 @ 2013-02-28 15:31:28 分类: 闲扯
冯导在微博上质疑“屌丝”这个词,认为这个词是“是对境遇不堪者的蔑称”。外国人不明白,既是蔑称,为何电视报纸还在大量使用?
在喜欢讲究政治正确的西方,媒体使用词汇时确实要注意“正确用法”,不然可能会引起宗教、种族、弱势群体的反感。西方很多国家对尊严和权利都很看重,你说过了就会维权。贵国是一个讲究正确政治的国家,只要你的措辞没有触犯正确政治,理论上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有些时候要照顾一下少数民族,比如现在就不让使用“蒙古大夫”这个词了。但对于人口占绝对优势的汉族来说,由于汉族人一直占据着语言的话语霸权,你怎么侮辱汉族人,大概没有奶个汉族人会站出来说你侮辱了我的民族。这几千年我听到的唯一一个侮辱汉族人的词汇大概就是“汉奸”了,而且还得是在特定环境和背景专指特别一类人的情况下使用的。相反,汉族人在几千年的历史中发明了不计其数的侮辱性词汇,浩如烟海,张嘴就来。
冯导认为草根是自嘲,屌丝是自贱的说法也不准确。草根往往指的是芸芸众生,相对精英的普通人定义,这类人未必是弱势群体。在中国,弱势群体往往是自身最基本权利得不到保障和尊重的那批人。
屌丝的说法是不是自贱,也未必。我倒觉得这是自嘲。傻逼们总得给自己的社会角色定位找到一个相应的称谓吧,过去有什么庶民、布衣、黎民、人民、闾左、贫民、百姓、群众、广大人民群众、屁民……不同时代,这类特指大众的词汇都不一样。词汇是根据人当时的生活状态和心情创造出来的,在当时肯定会赋予专门的含义,进而成为公众使用的词汇。它的生命力决定于该词汇的使用频率和流行程度。拿“闾左”来说,这个词早就死了。冯导很喜欢在电影里自嘲,怎么在“屌丝”这个词上就不能忍受失败者的自嘲呢?要知道,中国人好不容易才学会自嘲啊。
至于“屌丝”的出现,它跟互联网时代的词汇使用背景有很大关系。网络时代人们对词汇的使用是最大限度的把词汇的意义夸张到极致,卡通化、形象化、动物化、游戏化、异义化、短命化是网络语言的特点。比如“囧”这个词,愿意是光亮,死了快一千年了,在今天被翻腾出来了,它被赋予的新意思跟原来毫无关系了。如果说没有任何常识和历史知识的人信手拈来用这个字来表达一种表情让它逐渐流行起来,属于歪打正着和顺应民意。
假如先前没有那个叫周杰伦的人重新定义“屌”,大概也不会有后来的“屌丝”。屌指的是男性生殖器。北方话里的“吊儿郎当”就是从“屌儿郎当”演绎过来的。你可以想象着有个男人赤身裸体从你对面走来,他下面的生殖器在上下左右摇摆,看上去无精打采,然后你就发现,用这样一种生殖器颓废状态来形容一个人不着调实在太形象了。我估计最开始人们用的是“屌儿郎当”,后来用于书面觉得不太雅观,边改成了“吊儿郎当”,就像当年北京的“罗锅巷”改成“锣鼓巷”,“劈柴胡同”改成“辟才胡同”一样,为的是让人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囧。
台湾人形容周杰伦说他的性格气质很屌,人家不是带贬义。大陆北方人听了之后就会理解成“周杰伦长了一个什么鸡巴样啊”。还好,周杰伦的气质很快让人们把“屌”和“酷”联系在一起,忘了生殖器这回事了。可以说,是周杰伦通知让“屌儿”重新焕发勃勃生机,不再郎当。
所以说,一个字、词的含义会随着某种特殊环境发生改变,就像“小姐”“农民”“专家”“公知”的原意在慢慢发生改变一样,关键是人们在使用这类词汇时是否在前后文的语境中使用了暗讽、反讽或弦外之音,如果人们都这么去使用,一个词汇很快就会被赋予新的含义并被人接受。比如,我就想毕生致力于将“贵国”一词推向贬义词的境界。翻翻《现代汉语词典》,有多少词汇具有多重意思,这不是很正常吗。
外国人说不懂中国人干嘛用“屌丝”来赞美自己,我看主要是冯导没有跟人解释清楚。这就像negro这个词一样,在废除黑奴制之前,黑人之间互相称negro,但是当这个词从白人嘴里说出来,就带有贬义了。所以黑人不干了,认为有歧视嫌疑。所以他们用black代替。最后来官方的措辞改成了“非裔美国人”。特定社会背景下,一个词的含义总可能会有不尽相同,未必非要认死理,掉书袋子。
至于冯导说的人们都用“屌丝”是上了流行的当,大概冯导不知道语言是一种靠人们使用才能定义的东西,恰恰是因为它的流行,才会被赋予新的含义。不然咱们现在肯定还在电脑上写之乎者也呢。
其实可以这样看待信息密集传播时代的语言文字,这个时代由于交流频率的几何数暴增,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冯导一样对语言有十足的掌控使用能力,他们会根据自己对语言的理解甚至是误解曲解来为语言赋予新的含义,其中会有一部分通过各类媒体流行起来。但同时由于人们在使用语言上的趋同化、时髦化,会使新出现的语言很快被抛弃——谁没事会总跟人后面鹦鹉学舌啊。新媒体时代的语言更新速度非常快。想想《现代汉语词典》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新一次,往往还来不及收进去,这个词汇就死了。
真没必要对新词汇的出现大惊小怪,作为一个写字的人,我的做法就是,尽量不用流行词或流行语,尽量让自己在这方面OUT一些。经常使用这类语言的人往往是他的语言基因链缺点什么东西造成的,比如缺个心眼啥的。嗯哼。
带三个表 @ 2013-02-28 0:43:14 分类: 闲扯
最近,东莞推出了一个形象宣传片,来为自己不雅的性都形象证明。这让我想起了中国在美国街头推出的形象宣传片,结果,宣传片推出后,美国人对中国的好感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究其原因,大概还是美国人不太习惯中国式的造假方式,一个宣传片都让人看得不真实,那些代表中国人形象的明星跟蜡人一样,怎么能说服美国人呢。
我在2007年夏天去过一次东莞,据说好多男人到这里都到处找小姐,我是满世界找药店,因为一上飞机时就发烧,吃了退烧药之后就开始出现幻觉,看什么都重影,下午采访三宝的时候,发现他真是三个人。东莞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几家药店。
信息传播主要分两种渠道:官方渠道和民间渠道。东莞在人们心中竖起的高大性都形象,绝不是官方媒体传播的结果。民间传播渠道带来的效果往往是“传说——采风——证实——传播——再传说——再采风——再证实……”民间好此事者大有人在,后来通过互联网,把信息整合化,人性化。试想,要不是千百万嫖客们把web 2.0精神发挥到极致,东莞能有性都的美誉吗?
我这么说绝对不是想黑东莞,任何一种口碑都是通过实践和时间积累成的。东莞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工厂之一,它的经济模式决定了它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全国各地的打工者都会到这里寻求就业机会,孤男寡女的,多寂寞啊。当然,妓女也会到这里;另外,这里同样是贫穷和富有的集散地,中国男人有钱之后不都找小姐吗,档次高一点的包个二奶。东莞的经济模式给色情铺好了温床。当色情行业的口碑通过民间传播到四面八方之后,实际上也成了东莞地区GDP的增长点的一部分了。
这就像当年英国传说的尼斯湖怪,因为水里有一个谁都没见过的怪物,所以全世界的好奇害死猫的游客们趋之若鹜,这反倒拉动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当地人尝到了甜头,干脆就拿这个当噱头招徕生意,这真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相反,新疆的喀纳斯湖也在传说中发现了水怪,执着的科学家们率先到那里去调查,然后告诉人们,那有什么水怪啊,就是条大鱼。
东莞市政府吸取了喀纳斯水怪的教训,用纵容的方式客观上竖立起一个高大的性都形象。
其实东莞市推出这么一个形象宣传片,无非有两种动机,一种是隔靴搔痒,既然贵市的形象都与色情联系到一起了,说起来总有点跌份。一提到铁岭,那叫喜剧之城;提到杭州,那叫人间天堂;提到义乌,那叫小商品集散地……可是一提到东莞,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世界名牌企业的加工厂,而是小姐。我不知道历任东莞市长或市委书记有多少次遇到过这样的尴尬。所以,要为东莞的形象正正名,人家不光是性都,还有别的呢。可是,你不要忘记,民间传播出的口碑那可是根深蒂固的,你一段形象宣传片就能把嫖客们前赴后继营造出的五个金冠般的口碑矫正过来?也太不把嫖客当自媒体了。
色情行业至少目前在贵国是非法的,你东莞都有一个“性都”的称谓了,至少可以肯定,当地政府一直在纵容违法行为,要是问责的话,当地相关政府部门都难逃干系。弄一个形象宣传片不是不打自招吗。
既然东莞的“叫床产业”已经非常成熟了,何必又要打破金身,试图脱胎换骨呢?你看看另一座城市宜春,没有你们东莞的任何条件,还跃跃欲试想做一座叫春的城市呢。
那么,另一种动机就是,东莞市这次真的想下狠心整治一下当地的色情行业,把它连根拔起,一扫而光。虽说这样整治可能会降下来不少GDP,让很多人失业,但是形象宣传片里面的美好的东莞形象从此成为人们记忆中的永恒,彻底脱掉性都的底裤,这么做可能要伤筋动骨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关云长一样在刮骨疗毒的时候还能和华莱士一边下棋一边谈笑风生。东莞市政府,你说我是不看好你呢还是不看好你呢?
带三个表 @ 2013-02-23 14:07:11 分类: 闲扯
很多人小时候肚子里都养过蛔虫。没见过蛔虫的人我可以介绍一下,这种寄生虫黄白色,有15-20厘米长左右,没嘴没眼睛,主要寄生在人的肠子里,靠人吃进去的食物营养为生。长蛔虫的小孩,脸上都会起一些白色斑块。吃点宝塔糖就能把蛔虫打掉。有时候一些蛔虫不甘寂寞,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连眼睛都没有看个鸟啊),就从你的某处钻出来,比如这时候你正在看我这篇博客,你的某个地方有点异样,哦,它出来了。
后来,人们用“肚子里的蛔虫”来形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思的把握的到位,相对于“知人知面难知心”“人心隔肚皮”。
由于这些年公共卫生和医疗条件不断改善,小孩得蛔虫的比例在减少,所以我在介绍有关蛔虫的常识时,有些人会觉得陌生。不过,还有一类蛔虫你一定觉得熟悉,甚至你也是这类蛔虫。这类蛔虫一般寄生在网络公共空间(博客、微博、论坛等)或者纸质媒体中,其扮演的角色是评论人。
现在人人都是媒体,但未必人人都具备分析评论能力,当人们都已经普遍行使这种评论权利时,你就会发现,web2.0提供给这个世界的是每个人内心世界的镜像。
打个比方:你听到一条消息,明星张三和李四分手了。在你没有其他信息源时,你会怎么判断这条信息呢?这时你会通过你的经验和想象以及你对张三和李四掌握的碎片信息作出判断:一定是有人插足!一定是其中一个劈腿!一定是张三变心!一定是李四不老实!一定是……你的大脑此时比光速还快处理这条信息,并且得出相当肯定的结论。但你绝对不会去想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对张三和李四究竟有多了解呢?”其实这时候只不过是你在想象着如果你跟男(女)朋友分手,最大可能的原因是什么而已。而张三李四看到人们的评论,大概心里在哼哼李宗盛的那首歌:“关于我们的事,他们统统都猜错……”
请看下面这张图,虽然下面被截掉了一半,但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MERRY CHRISTMAS。你是怎么判断的?因为你学过点英文,或者在每年的某一天你常常会看到街上会出现这样的文字,是经验加上你对下半截的想象让你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们对文学、艺术、新闻、八卦等等一切需要你动用大脑去作出判断的事情,其实你未必真的了解全貌,但你可以很有信心做出属于你的肯定判断,即使你是个神经病,精神病,也会带着认知障碍做出属于你的幻觉判断。
自媒体时代,谁都信心满满地像个评论家一样,运用自己的经验、想象、幻觉去判断事情,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你可能会解读得很复杂;本来很复杂的事情,你可能会解读得非常简单。一切取决于你的大脑智商。所以说,别老觉得你有话语权就可以自由的说三道四,你说的每一句都将成为降低你智商的不利证据,请律师都没用。评论别人,往往是在介绍你自己啊。
有一本书叫《进化的大脑》,里面把这件事说得很清楚。即使像爱因斯坦这样高智商的人,也未免会犯错误,更何况智力平平的人呢。这一切都是因为大脑在进化过程中还存在很多缺陷。这种缺陷有人靠后天对知识的掌握来弥补,有人自以为是,跟傻逼一样。当你在互联网上接受各种类似蛔虫般的评论,并在这类自我镜像蛔虫评论前提下确立自己的三观后,你的大脑是不是感觉很幸福?
所以,再好的评论家也都难免会扮演蛔虫的角色,以为自己很专业很在行,吃透了创作者的心思。有个乐评人曾经评论某乐队的一首歌,几乎对每一个小节的动机都分析的头头是道,写了洋洋洒洒一千字。后来有好事记者找到乐队,询问这首歌的创作动机,乐手说:有一天去排练的路上,车后座的一个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吉他,那个和弦让他产生了创作灵感,于是在路上几分钟就把歌写出来了。嗯哼,就这么简单。
创作者的动机灵感什么的不是评论者能感受得到的,它的跳跃性往往被低能和蹩脚的评论家们通过经验和想象解读成平庸的自我镜像。因为这类评论家喜欢或者以为自己躺在别人的肠子里,自以为是。
一个真正好的评论者,是能时时刻刻提防自己成为那条蛔虫,只是,这类人现在越来越少了,现在到处都是像半仙似的评论家。
好吧,现在祝大家圣诞快乐。

带三个表 @ 2013-02-21 23:47:20 分类: 未分类
本来,《衰鸟》的上线时间应该在去年10月。这样,现在筹备下一部电影刚刚好。但是那个三维动画拖了后腿。做过三维动画的人大概都知道,没几个人是不行的,但是我这个三维动画基本上是一个人完成的,原因很简单,制作费不够了。动画拖拖拉拉做了四个来月。在这期间,我都把下一部电影的片头三维动画想好了。
下一个电影在我写完《衰鸟》之后不久就写完了,故事早在2009年就想好了,2009年去云南,曾经跟一个导演聊过,当时我想写成类似《罗拉快跑》那种结构,但我觉得自己拍不了,剧本就放下了。前年在为《衰鸟》投资奔波期间,下一个剧本就写好了。我把《罗拉快跑》的那种结构去掉了(我担心太长,而且确实有点复杂),让故事集中在事件本身上,这对我来说掌控更容易一些。
去年,记得有一天,一个朋友打电话跟我说,怎么你这个剧本跟陈凯歌的《搜索》很像呢?我不知道陈导的故事是怎么写的,我倒是更担心它跟《罗生门》比较像,便买了张《罗生门》看了一遍,看完发现也没有相似之处,就放心了。
故事比《衰鸟》简单多了,探讨的主题是……一桩绯闻事件引发的灾难。到底是什么灾难,我就不剧透了。
因为这事儿跟互联网有直接关系,当然还是网络电影,所以需要植入的产品更多集中在手机、相机、电脑、上网本、汽车以及综合门户网站体现的各种产品。
《衰鸟向前冲》的剧本我不是特别满意。正如你们看到的一样,它显得有些拖沓。新的剧本我没有铺得特别开,自始至终就在探讨一件事儿,基本没什么拖泥带水。这次我还打算引入歌舞片段,如果效果好的话,那么在下下个关于罗永浩的艺术人的电影里可以大量运用了。
现在,开始寻找合作、投资、赞助对象。如果您有兴趣,不放接洽一下。邮箱:dundee(at)126.com。还是老原则,谢绝个人资助。
如果顺利的话,明年这时候,黑猩猩们可以吃到一块巧克力。
带三个表 @ 2013-02-20 19:41:49 分类: T恤

季节性幽会,开春会价格反弹,感兴趣来这里看看。
带三个表 @ 2013-02-17 14:33:42 分类: 闲扯
春节无所事事,遵医嘱又不能乱吃,生活的乐趣顿时少了一半。我必须要找点事儿做,来打发漫长的假期。于是想到了我当年收集的那些外国杂志,这些杂志大都是2000年以前的,有多少本不知道,重量能有一百多斤,每次搬家我都犹豫,要不要扔掉,最终还是让这些杂志跟随我到一个新地方,然后把它们堆在一个角落里。弃之不忍,留着也没多大用。这几天想到了一个废物利用的办法,买几个相框,把里面的图片剪下来拼成装饰品。
当年看这些杂志的时候,很少留意里面的广告,这次我要在那些广告图片上找点灵感,那些人们翻看杂志时最讨厌的广告这次成了我的重点关注对象。
翻看着这些广告,感觉世界真是变化快啊。当初微软做的广告还是“今天你想去哪儿?”,英特尔的广告还是奔腾3,数码相机的广告还在强调600万像素,阿玛尼、Guess和踢不烂的款式早就过时了,当然,永恒不变的是杰克丹尼和万宝路。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无印良品,在英国Face杂志上看到这个牌子的广告,当时还纳闷,怎么会叫无良印品?当这些花花绿绿的广告被我剪得体无完肤重新拼贴好之后,它就显得比原来好看多了。
我这些杂志估计还能拼出五六个装饰品,回头放到淘宝上给卖了,每一件都是孤品,一千块钱一个,哼哼。


带三个表 @ 2013-02-01 12:29:02 分类: 说书

最近没事又重新看了一遍赵健伟写的《崔健:在一无所有中呐喊》。当初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我看过一遍,老觉得作者在写的时候有点什么问题,后来见过作者一面,但没时间和机会聊聊这本书。再后来,崔健因为书中有很多有辱他声誉的措辞以及很多私人照片未经许可使用而把赵健伟告上法庭。而当年看的这本书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不还了。后来在二手网店买到了这本书,重读一遍,才恍惚明白了一些什么。
这是一本在叙述上明显带有上世纪80年代文人的思维痕迹的书,那一代人总是把自己的命运系在国家和民族背景上,作者以摇滚为核心,想谈论的是中国人的人性和个性。巧的是,我和作者当年都是因为1989年3月12日崔健北展演唱会而对摇滚乐发狂的。他说不知道摇滚是什么,只是为了凑热闹才去看,一看便欲罢不能。我是憋了好长时间等待那一场演唱会。赵健伟比我大10岁左右,但我们对摇滚乐的了解差不多是同时期。我可能比他早上三四年,但是摇滚是什么,当时中国人的理解差不多都一样,只有崔健例外,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成为摇滚乐的拓荒者的原因。
所以,今天再看赵健伟的这本书,感觉他对摇滚的理解比较狭隘。一种首先打动身体的东西,进而升华成对传统反叛的力量,这是当时多数人对摇滚乐的理解。但这种狭隘倒也正常,因为中国人在当时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解放自己。先把头顶上的最低的那层天花板捅破,进而去捅破更高的天花板。
这让我想起陆川的《王的盛宴》,他最初要讲一个和当今非常相似历史故事,刘邦(毛)、项羽(蒋)、萧何(周)、韩信(林)、吕后(江)……当他发现这些人物跟今天都能对上号的时候,他很兴奋。但最终呈现的是一个不能对号入座的电影(审查制度对此亦有攻陷)。但我认为,陆川的问题在于,他看到的天花板只是历史惊人相似这一步,而没有看到更深的一步。因为过去我们也仅仅是看到这一步望而却步。相比之下,李安在《少年派》里探讨的是宗教层面的东西,至于那个少年如何穿越惊涛骇浪、战胜各种困难,在一只母老虎的威胁下经过两百多天抵达彼岸,它的科学依据由何而来,是土摩托们该去研究的事儿,李安如果还操心这些细节,那他就成李摩托了。
赵健伟当年的天花板很低,他首先必须顶破这一层。现在我们再看摇滚乐,它不过是一种音乐形式,任何一种音乐形式都是情感人性的表达,摇滚也不例外。那时候中国人活得太压抑了,总想借助一些东西打破枷锁。崔健用摇滚,赵健伟用解读摇滚。如今人性枷锁已被打破,且变得越来越无底线。任何一门艺术在一个荒唐不经的时代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现实会比艺术创作更大胆更超前更好莱坞。三年前,如果有个人拍一个电影,讲一个上访的人被关在太平间里三年的故事,你一定会说这是瞎掰。今天,电影局要是审时度势的话,直接拿社会新闻角逐奥斯卡,那些小金人都是我们的。我们现实版的天花板可比好莱坞的编剧们高多了,也搞多了。
如果说《崔健:在一无所有中呐喊》还具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赵健伟确实很实在,把当时他看到想到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了,白纸黑字,毛骨悚然。